《外賣騎手，困在系統里》，人物雜志的這篇報道引發了各界廣泛關注，也讓人們再度聚焦外賣小哥的生存困境。今天，餓了么宣布了新功能——讓消費者自主選擇要不要點“我愿意多等5分鐘/10分鐘”的按鈕。另外，對表現優秀的騎士將提供獎勵機制，個別訂單超時也不用承擔責任。

餓了么的初衷是感謝用戶對外賣小哥的寬容，也為騎士們提供更多容錯空間。然而，這一表態并沒有得到輿論場的認同。在不少網友看來，這一決定缺乏誠意，而且有轉移視線之嫌。明明是平臺自己制定游戲規則、設定送餐時間，現在卻把“鍋”甩給了消費者，好像是消費者在“逼迫”騎手各種違規趕時間一樣。其實讓外賣小哥不得不無視交通規則和現實路障的，正是平臺的算法以及所謂最優送餐路線。回避這些自身問題，將“矛頭”直指無辜的消費者，廣大網友當然不會買賬。

但是，如果公眾的關注點只在批評和吐槽相關企業，只是從道德層面上譴責算法和系統，可能也不利于看清問題本質、尋求解決方案。誠然，算法在“逼迫”騎手，可問題在于，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？答案可能比想象中的復雜。

寬泛一點看，任何企業和員工，在工作強度以及薪酬待遇等方面，都會存在博弈。在相對自由的勞動力市場上，供需關系大體上會決定一個行業、一個企業的現實選擇。具體到外賣行業，不可否認的是，騎手是從業門檻相當低的工種。會騎電動車能認路就可以，這也就決定從業者競爭會非常激烈。因為不管時間要求多么嚴苛，總是有人會去干的。

騎手之間有競爭，平臺企業之間有競爭，而時間，正是這個行業至為重要的競爭點。這個大背景，在很大程度決定了算法和系統的價值取向。從結果倒推，這個價值取向顯然存在很大問題，但是企業要盈利，要追求利益最大化，這也無可厚非。所以，想要讓企業自覺解決這個問題，恐怕不太可能。

進一步說，即便平臺企業在算法上放寬時間期限，但是騎手之間的競爭依然存在。怎么去避免有騎手自己追求多搶單、多賺錢，而依然選擇闖紅燈、逆行？平臺“逼迫”騎手多搶單、搶時間，看起來當然是不妥當的。可是如果有騎手自己做出這樣的選擇，愿意為了多賺錢而冒險，那平臺又該怎么辦？是否還需要平臺給騎手設置搶單上限？

有人可能會質疑，當這種“時間逼迫”可能危及生命安全的時候，就意味著“市場失靈”，就應該有外部干預。事實上，有些城市已經做出探索。比如，深圳去年底出臺新規，對外賣快遞行業實行12分管理制。規定非常細致，累計違法記3分的，禁止派單3天；累計違法記6分的，禁止派單7天；累計違法記9分的，禁止派單15天。一季度內累計違法記12分的騎行者將被納入黑名單，禁止入職民生行業。

這個從今年初已經執行的12分管理制，現實到底執行得怎么樣，有哪些外賣騎手被扣分或者被禁入行業，目前網上搜不到具體信息。法要責眾，想必并不容易。其實這個制度出臺之處，網上就有一些疑慮：人們雖然對外賣騎手的交通違規頗為反感，可過于嚴格的規定，一來執法成本很高，難以保證不選擇性執法，二來會不會影響騎手的生計？雖然理論上生命和權益永遠應該優于賺錢，可對具體的人來說，有時候選擇的空間是有限的。

外賣騎車被“壓榨”時間的職業生存狀態，本質上也反映了外賣行業的人力成本問題。勞動者超強度、高風險工作，同時低待遇、低保障，這兩方面結合制造了行業的繁榮和發展。社會各方面不是沒有意識到可能存在的問題，但要提升勞動者的整體福利保障，僅僅有意識確實不夠，需要經濟、法律等綜合條件的成熟。

當然，說這些，也不是想為某些平臺或某種算法開脫。意識到問題的存在，兼顧各方利益的前提下，努力去解決是一種態度。對存在的問題，不能裝作看不見，明智的企業都應該學會正視，負起責任來，這也是企業的根本利益所在。